1
四月桃花开得正浓。
傅落落舔着麦当劳新出的抹茶甜筒,站在民政局门口等人。
杨海屁颠屁颠地拿本杂志替她遮太阳,“待会儿中午想吃什么?这附近有个川菜馆子特地道,要不咱去尝尝看?馋嘴蛙,水煮鱼,小龙虾?”
傅落落瞪他一眼,“我今儿离婚,你能别这么高兴吗?”
“这么大喜的日子我能不高兴吗!”杨海大尾巴狼似的装得一本正经,说着还低头在她额头上响亮亲了一口,“你们离了,我才能娶你呀!”
“神经。”傅落落正笑着推开他,手机突然响了。
单手划屏接听,她只听对方说了几句,脸上的笑意便尽数褪为苍白。
等她挂断电话,杨海伸手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肩膀,低声问:“怎么了?”
“韩明出了车祸,在急诊手术……”傅落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杨海眸色黯了黯:“医院?咱们过去。”
傅落医院的名字,杨海招手拦了计程车,把她推进后座,紧跟着自己也坐了进去。跟司机报完地址,他扭头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经过前后几分钟的心理缓冲,傅落落已经收拾好失措情绪,顺利归位的理智让她恢复了对待韩明应有的冷漠与尖刻:“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要是撞死了正好一了百了,我连婚都省得离了,直接带着他的遗产嫁给你!”
杨海早就习惯了她对韩明的各种口无遮拦,再难听的阴损狠话他都听过。倒是司机频频从后视镜打量了他们好几眼,从他那震惊又鄙夷的眼神来看,俨然已脑补过几十集奸夫淫妇伦理大戏。
北京三环永远堵得不舍昼夜,医院的时候,韩明已经出了手术室,被推入了监护病房。医生正站在病房外对病人家属交代手术情况,那个娇小的女人哭得泪眼婆娑,肩膀一抽一抽地好不可怜。
傅落落直接走过去问医生:“韩明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出了车祸。”
“你是?”
“病人家属。”
医生明显困惑了,指了指另一个:“我以为她是……”
“我才是他老婆,”傅落落瞄了眼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的翟丽,“她是把他撞出轨的婊子。”
医生的表情瞬间变化,随后尽职尽责再次交代起病情:“您丈夫的车祸事故很严重,心脏和头部都进行了手术,左腿腿骨骨折,左臂及前胸有道贯穿伤。”
“不用解释这么细,我不想知道那么多,”傅落落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他死了没有?死不了的话,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跟我去办离婚?”
“您的丈夫很快就能醒了,到时我们才可以知道更多。”
傅落落很不满意这个回答,可还没来得及继续提问就被杨海捂住嘴巴拖走了。
坐在监护病房外的休息椅上,傅落落觉得有点压抑。
望了望对面病房里缠着绷带插着管子昏迷不醒的韩明,她估摸着这次好不容易谈妥的离婚又泡汤了,起码这半个月算是没戏了。等下次他们双方都腾出空去签字,指不定又要到猴年马月了。
这样想着,她也不愿再继续等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拍了拍旁边杨海的大腿说:“咱们去吃饭吧,就吃你说的那家川菜馆。”
“不等他醒过来了?”杨海诧异地问。
“喏,人家有小情儿鞍前马后伺候着呢,咱俩等这儿算个屁啊。”傅落落朝满脸揪心样子守在监护病房里的翟丽努了努嘴,拎包起身,小高跟鞋磕在地砖上发出脆响。
就在这时,监护病房忽然传来动静:“他醒了!大夫快来!他醒了!”
随着翟丽喜极而泣的惊呼,好几个分不清医生还是护士的白大褂统统冲进病房,看监护器的看监护器,拿小电筒侧瞳孔反应的侧瞳孔反应,调注射液的调注射液,各个围着病床忙个不停。
隔着远远的,傅落落看见翟丽握紧了韩明的手,却又看见他满脸惊慌地推开她;她看见他在喊着什么,看见他在东张西望寻找什么,看见整个病房突然乱成了一锅粥。
“要不要过去看看?”杨海问她。
进出的护士拉开玻璃门忘了关,病房里的声音急吼吼钻进傅落落的耳朵——“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的糖耳朵呢?糖耳朵在哪儿?”
傅落落倏然愣住,不由自主转身走向病房。
“放松,你需要冷静,你出了车祸刚刚动了手术。”医生竭力想要安抚韩明失控的情绪。
韩明挣扎着,嘴里不断念叨:“糖耳朵!我的糖耳朵呢?”
“他出现幻觉了,给他服五片氟哌啶醇。”医生抬头吩咐护士。
“糖耳朵?糖耳朵!”
傅落落靠着门框,不确定地看向韩明,对医生解释说:“他在叫我,我是糖耳朵。他已经十年没这么叫过我了。”
韩明抬头看到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费力抬起没受伤的手臂伸向她:“你终于来了,快过来,过来我身边。”
傅落落站着没动。
“快过来……过来。”韩明锲而不舍伸着手,不断气喘吁吁地喊她。
傅落落迟疑地走过去,立刻被他握住了双手。她愣愣看着他那双逐渐与自己记忆中的深情款款相重合的深邃眼眸,听他用已经快被自己遗忘的温柔信赖口吻问:“宝贝……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傅落落抬头看了看沉默的医生,又看了看满脸难以置信表情的翟丽以及面无表情等在病房门口的杨海,最后将目光落回到正殷切望着自己的韩明身上。
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能解释些什么。
因为连她自己,也搞不清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2
韩明失忆了。
准确来说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只是恰好这部分记忆里包含百分之百的翟丽。
“他完全不记得我了吗?”翟丽站在监护病房外,隔着玻璃看到韩明依旧紧紧拽着傅落落不撒手,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这种脑损伤导致失忆并不少见,我们并不能判断这种失忆状态会维持多久,也许明天他就能想起来,也许永远也想不起来。”医生解释说。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翟丽眼睛红通通地看着医生,“我是不是该多跟他聊聊,会不会帮他记起我?或者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
“病人现在很困惑不安,最好先不要过多刺激他。既然他想见……我建议你还是在外面等等为好。”医生委婉地劝她。
病房内,傅落落已经简单给韩明讲述了翟丽的事。
“我跟她?”韩明一脸的惊诧和不敢置信,“为什么?有我的亲亲老婆大人在,我怎么可能还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因为你是混蛋。”傅落落冷冷地说。
“老婆,宝贝……”韩明神色语气里极尽讨好之色,紧接着眼睛往杵在门口男人身上一瞟,“老婆,那个男人谁啊,一直盯着你看。”
傅落落回头,正好迎上杨海包容又酸涩的目光,她下意识想抽回被韩明握在手里的右手边却反被攥得更加用力。
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韩明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他一副护食的样子腾地坐直起来,硬是抬起绑得像木乃伊似的胳膊想把傅落落搂过来宣布独占所有权!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抱到傅落落,突发的眩晕就让他又直挺挺砸回到床上,浑身抽搐直接失去了意识。
直连护士站的监护设备此起彼伏滴滴响个不停,傅落落不懂那些弯弯折折的曲线代表什么,只知道那些飞快跳减的数值不代表什么好迹象。
傅落落被护士拉开了,杨海立刻走过去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到旁边。医生迅速做了判断:“病人突发脑疝,送手术室,通知脑外科,快!”
韩明被推走了,一屋子的医生护士都紧跟着走了,傅落落看着突然空下来的监护病房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手术室外,杨海陪着傅落落,和翟丽一起听医生讲手术风险。
“病人突发脑疝,这种情况极为危险,我们会尽力抢救,但请你们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次手术后,他会不会全都想起来?”翟丽急着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
翟丽似乎松了口气,眼底的期盼之色愈发明显。傅落落心里明白,她担心韩明的安危生死,但更担心韩明是否还能再记起她,记起他出轨十年里跟她朝朝暮暮的深情厚爱。
那么自己呢?
自己这一揪一揪的心痛,究竟是在担忧什么?
如果抢救失败韩明死去,自己户口本上的婚姻状态将从已婚变成丧偶。
如果韩明醒了脑子也清醒了,自己将从已婚变成离异。
那如果韩明再次醒来后依然不记得这十年里让双方痛到麻木的崩裂婚变……自己又该怎么办?
3
傅落落认识韩明,是在二十岁那一年。她跟同寝三个女生一起去拉萨,遇见了自由摄影师韩明。
那是大三刚开学,同宿舍的几个女生犯了小清新文艺综合症,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周五早上订了当天下午飞往拉萨的机票,逃掉了上午的专业英语收拾好行李箱直奔机场。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飞行,她们抵达了多米海拔的日光之城。
她们是在通往布达拉宫的山道上遇到韩明的,那时候她们正走路走得有些缺氧,坐在山道旁慢慢等待呼吸平复,同行有擅长素描的姑娘摊开素描本给路过的游客画素描像。韩明便是路过的游客之一,素描姑娘给他画了像,他跟她们结伴而行帮她们拍了好多好多照片。
一来二去,傅落落就跟韩明好上了,以至于后来不管谁发愁找不到男朋友女朋友,她都以堪比传销的巨大热情安利人家打飞的去拉萨来一场随心所欲的艳遇。
再后来,两人谈了两年没吵过架的恋爱。韩明作为职业摄影师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风趣浪漫又见多识广,傅落落为自己捞到这样一个帅气男人美得做梦都要笑醒,所以刚毕业那年毫不犹豫答应了他的求婚,为他披了嫁衣戴了婚戒。
婚后两个人天南海北各忙各的,韩明依然南北半球地飞来飞去忙摄影忙展览,傅落落毕业挤破脑袋挤进了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普华永道,开始了无限加班随时出差的日常。
好在事务所加班多,假期也就多,傅落落每年能攒下两三个月的假期。她所有的假期都用来跟韩明旅行,两人几乎走完了世界地图,每一天都像是热恋。
那段时候,傅落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有老公有事业,还有梦想和远方。直到韩明向她坦白了自己的出轨。
韩明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平静到像是在说他中午吃了碗牛肉面。当时傅落落刚加完班回家,连续三十六小时没有合过眼,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漂浮的,实在没多余力气去理解他都说了什么,困恹恹地“哦”了声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等她睡醒了,躺在床上慢慢想起韩明说的话,他说他在巴黎摄影展上遇到了天使,说她从落入他镜头的那刻起,便如同圣殿的福音唱响进灵魂,她让他聆听到了生命曼妙的真谛。
韩明说得玄乎,傅落落总结了下,无外是他的文艺浪漫癌发作,如同当年在拉萨邂逅爱上了自己,他又在巴黎邂逅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如同所有遭遇丈夫背叛的女人,傅落落跟他开始了无尽的争吵、委曲求全的哀求以及长期的冷战。韩明提出离婚,傅落落宁死不肯,她相信他只是暂时受了荷尔蒙的蒙蔽,错把诱惑当真爱,现在她只需要时间和耐心,等他清醒回家。
然而她错估了他的狠绝。
韩明没有逼她签离婚协议,他直接失联了。电话不通,短信不回,朋友圈被屏蔽,傅落落打电话问遍了他所有的亲戚朋友,却没有丝毫用处,韩明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她甚至怀疑两年的婚姻不过是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
4
韩明大难不死。
三个星期后,他拄着拐杖瘸着捆了夹板的左腿出院了。
“哎老婆,你慢点等等我!我现在三等残废走不快呀!”
韩明喊得很大声,让傅落落想装作没听见都不可能。她单手拎包转身,见他拄拐拄得歪歪斜斜,每走一步都磕磕绊绊得像是快摔倒,一时恻隐心起,她伸手扶了他一把。
“还是我老婆心疼我!”韩明笑得嬉皮笑脸,低头想在她脸颊上偷个吻,却被她偏头躲过。
“韩明,我们需要谈谈。”
“好,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
呵,回家……回哪个家?
傅落落叫了辆计程车,把韩明送回了他名下那套西二环的公寓。她早就搬离了他的房子,根本不可能随身携带钥匙,只好从物业找人来彻底换了套门锁。
开门进去,五六年没住过人的房子灰尘堆积得呛人,里里外外脏得实在没法住人。
“你不住这里了?”韩明挺惊讶。
“我自己买了套小两居,在石景山。”傅落落如实回答。
“哦,那咱们去你那里住吧。”
“韩明,咱们要离婚了,”傅落落提醒他,“你可以叫翟丽来接你,你们在西山那边有个别墅。或者我帮你订个酒店,反正你有的是钱。”
“老婆……咱们还没离呢。”韩明咬准字音,特别强调那个“没”字。
傅落落刷地从包里抽出几张纸:“你现在签了字,下午还来得及去民政局。”
尽显破败的高级公寓里,她跟他面对面对视,中间隔了一纸离婚协议。
过了良久,韩明接过协议刷刷几下撕成碎条,松手扔到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我不离。”他说得斩钉截铁。
“韩明,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傅落落被他小孩子似的行为弄得满心无奈,“咱们的婚姻十年前就该结束了,不可能因为你突然失忆忘了这十年,我们就能当一切没发生重新来过。”
“可是你也不能要求我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跟我好不容易才娶到的老婆离婚!”韩明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紧跟着又降到了有几分喑哑的地步,“老婆,我现在脑子里很乱,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再好好想想行不?”
傅落落除了叹气也没别的招,总不能五花大绑硬把他绑去民政局按手印吧。所以她决定妥协退让一步,默许他的要求,“走吧,我去给你订个酒店,希尔顿还是盘古七星?”
“可是我没钱,”韩明把兜翻出来给她看,满脸无辜,“卡也没有。”
“哦,那如家还是汉庭?”
5
事务所又签下几个大客户,五六个SeniorManager(高级经理)被Partner(合伙人)约谈了三个,傅落落也在其中之一。
掰手指算算年头,傅落落已经在普华永道肝脑涂地了十二年,一路从A1按部就班熬到了Manager(经理),两年前晋升为SeniorManager,现如今距离初级合伙人只有半步之遥。
加班加到九点多,傅落落饿得受不了了,揉揉颈椎去茶水间泡了碗方便面。
正呼哧呼哧塞着面,眼前忽然多了个人影,“又接项目了?”
“IPO审计,麻烦死了,”傅落落顺口答,捧起杯面喝了几大口汤,然后重重叹了口气,“上次做这个,最后去香港跟港交所交材料,几乎天天熬到凌晨四点,当时我都觉得自己要死在那个项目上了。”
“何必那么拼,”杨海也从壁橱里成堆的方便面里挑了个口味,“之前不是有客户想挖你过去做财务主管,你想跳槽的话多得是地方让你选。”
“不拼拿什么养房子养车?我还欠着银行二百多万贷款呢!”
“听说你要升初级合伙人了?”
“这种小道消息你也信……不过的确找我约谈了,估计会在我、东哥或阿蕾中选一个吧。”
“你跟韩明还打不打算离婚?”
傅落落抬头看向杨海,头一次看不懂掩在那双眼睛里明明灭灭的情绪。
杨海走过去,擒住她的下巴弯腰狠狠吻了吻她,甚至在她的嘴唇上使劲咬了两下,然后又用手指轻轻摩挲自己咬过的地方,咬牙切齿地说:“听说他已经登堂入室住到你家去了?傅落落你到底长不长记性,他坑了你十年,才哄了你不到十天你就既往不咎翻篇了?”
“我没有。”傅落落辩解。
“你没让他住你家?”杨海皱眉。
傅落落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的确让韩明搬进了客房……准确来说,是韩明闯空门闯进她家后就死赖着不走了。
那天她凌晨下班回家,推门见家里灯亮着还以为招了贼,刚想报警就看见韩明从厨房探出脑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告诉自己他煲的汤就快好了。
不等她质问,韩明就老老实实把什么都交代了——
他是从电表箱后面摸出她藏的备用钥匙的,她以前丢三落四经常忘带钥匙,他就教过她几种藏备用钥匙的安全地点;
她的住宅地址是他去她公司打听的,他还认真地建议她跟老板反映反映,开除太轻易相信帅哥卖同事的前台小妹;
他不得不搬出快捷酒店借宿她家,是因为自己身娇体贵被那不知染了多少病菌的被褥弄出一身小红疹子。
尽管傅落落不想承认,但她看到韩明后背前胸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看他又痛又痒想挠却不敢挠的皱眉模样时,的确一瞬间就心软了。她心一软,韩明自然如愿以偿搬进了她的客房。
“落落,我心里实在没个底儿,”杨海抬脚勾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认真看着她问,“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韩明的事,又怎么看待咱俩的事?”
傅落落垂下目光,她知道杨海想听怎样的回答,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6
杨海是三年前带着客户跳槽进事务所的,不必像应届毕业生那样从A1慢慢熬经验,直接拿Manager的职位和薪酬。
当时傅落落也是Manager,两人分别带队周旋于各个项目之间忙得脚不沾地,杨海入职大半年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直到事务所年底惯例的盛大年会上,杨海被一众不怀好意的小朋友们灌得酩酊大醉,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一转身就撞上了刚好从他椅子后面路过的傅落落,一个没忍住哇啦哇啦吐了她一身。
在这种情形的初接触下,傅落落对杨海的印象可谓差到极致。以至于两周后接到通知,老板指明让她跟杨海联手搞定一家外资银行的年度审计项目时,她直接拒绝了。
“我手里还有几个项目在收尾阶段,不如让海霞去,她那个年审项目已经出完报告了。”
“收尾这点活儿还用得着你亲自干?你组里的SA都是干吗的?我原本想着等这个银行年审完了,再给你提一级,但既然你……”
“好的老板,没问题老板,我这就回家收拾行李下午飞上海!”
在房贷车贷等严酷现实问题面前,傅落落毫无节操地把自己那丁点的厌恶成见打包丢进了垃圾桶——个人喜好算什么,升职加薪才最重要!
一个年审项目快的话两个多星期,慢的话最长不过一个月,傅落落和杨海带着两组八个人被关在客户总部大楼的东侧会议室里,每天加班加点抽凭证、做底稿、出报告,凌晨两点回酒店倒头就睡,早上八点咽下油条包子准时开工,手底下带的几个小孩早就蓬头垢面不再讲究形象,偏偏她和杨海作为项目经理还要保持光鲜亮丽的职业形象跟客户接触,只能每天玩命灌咖啡提神。
三餐无保证、作息乱了套、咖啡喝得多……傅落落直接医院输液。出乎意料的是,杨海非但半句怨言没有,一肩扛起全责率领全组如期出了报告,还能奇迹般地挤出时间任劳任怨照顾病患,弄得组里的小姑娘们大赞其够男人。
项目结束,一行人返回北京,傅落落出于愧疚和感谢请杨海吃了顿大餐,对他的印象开始有了改观。再后来,两人因为工作的关系,联手干了几票大项目,私人关系也不知不觉从点头之交的同事过度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傅落落不清楚杨海对自己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质,等她后知后觉察觉到的时候,他对她的暧昧已经成了事务所人人皆知的事情。
风言风语听得多了,傅落落不得不开始有意识地回避杨海,找借口错开跟他的项目对接,回绝有他出席的宴请饭局,努力争抢需要出差的项目减少待在事务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能想的招她全想了,结果却是……
她拖着行李箱,被杨海堵在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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